第四十九章 电光石火

丁墨和华林向三楼搜索着，火从下边烤上来，上边也已处处烈火，仿佛修罗场。
  华林脚下被东西绊了一下，幸亏被丁墨一把拉住：“小心脚下！”
  华林喘息着，一边四下搜寻，一边大声说：“丁墨，我可不是害怕，真的是有点失措，我是不是很没用啊！”
  “少扯淡了，这个时候，有几个人敢进来？你敢！就算你是因为害怕，也没什么！我也怕！勇敢不是不害怕，而是咱双腿打着颤儿，还是要往前走！”
  火焰着，两个年青人一边大声地说着话，一边在能见度越来越低的楼道和房间里逐一搜索着，那轻松的语气和那烈火浓烟，映衬着他们若隐若现的身影。
  能见度更低了，丁墨和华林只能爬下来，一点点地向前搜索，他们只能听见自已的呼吸器里呼呼的喘息声，还有外边烈火燃烧时的噼啪声，偶尔有东西倒落的轰然响声。
  忽然，华林划拉到一个软绵绵的人体，连忙拉近一看，才发现是一个被熏晕的人，华林急忙摘下自已的呼吸器捂到他的口鼻上，一边剧烈地咳嗽，一边喊：“丁墨，这边！”
  丁墨听到呼喊声，向这边赶过来，可中间棚顶轰然一声，着火的举架塌了一下，一时堵住了他的去路，借着这火光的一亮，华林也看清了被他拖到身边的是一个老人。
  他立即半蹲下来，戴回呼吸器，把老人背在了肩上，丁墨一边试图从障碍物旁边绕过来，一边喊：“窗台方向过不去了，下楼，楼道勉强能走！”
  “好！”华林答应一声，咬紧牙关，背起老人，就往楼道边摸去，他还能记起一路摸过来的路，如果摸不回去，只怕他也要葬送在这里了。
  林雪紧张地拍摄着，心情忽然有些萧索。她一直觉得自已的职业是很高贵的，可是同这些正在浴火奋斗的消防战士们相比，躲在外边安全的地方拍些照片，配些煽情的文字，忽然间让她觉得……
  她知道自已这种想法不正确，可就是避免不了这么去想。
  电视台的记者正以火海为背景，脸色凝重的进行着现场报道。
  “我们看见火势越来越大，这种老楼几乎很少使用防火材料，一旦失火，想要扑灭可以说非常困难。”
  “现在……大量的消防车都已经到位，很多水枪都在压制，但感觉还是……杯水车薪啊！”
  “我们看见消防员不断的进行着营救，他们奋不顾身的身影，令人感动。”
  “刚刚得到消息，这栋已经彻底燃烧起来的老楼里面还有一个老人没有营救出来……”
  此时有燃烧物被崩出来，就落在记者和林雪等人面前不远处，记者被吓了一跳：“大家看见了吗？我们站在十几米远的外面，都不安全，而我们的消防员战士，却都还战斗在第一线，他们挨家挨户搜寻，再次进入火场营救。在这里，真心为这群年轻的消防员战士点赞。同时希望他们能在保证被困人员安全的同时，也能保护好自己。”
  洛兵顺着走廊逐户搜索了一阵，并没有什么发现，这时火势愈加地大了，能见度也越来越低，他知道继续待下去将非常危险，只好向通道方向转移。
  进入之前他们已经了解过这建筑内的情况，知道上下通道的所在。通道附近因为有空气流通的原因，烟气被冲散了不少，火光将这里照得明亮了许多。
  洛兵将要赶到楼道处，就看见一个身影从对面摇摇晃晃地走过来。那人穿着一身消防服，虽还认不清是谁，但一定是战友没错了，洛兵立即叫道：“这边！”同时快步迎了上去。
  华林也听到了叫声，见有人相助，心中大喜，连忙加快了脚步，可就在这时，头顶“轰隆”一声，一根横梁坍了，也许是有住户做了改造的原因，一面墙的倒塌，使得这根横梁也塌了下来。
  “小心！”
  洛兵一见，想也不想，立即猛扑过去，将华林向旁边狠狠一推。华林背着一个老人，自已根本来不及灵敏地闪开，吃他这一推，整个人撞向一边，被楼道的铁栏杆挡住了身子。
  而垮坍下来的横梁，却正砸在洛兵身上，洛兵倒下了，燃烧的横梁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双腿后弯处，令他动弹不得。
  华林跌坐在栏杆处，也发出痛苦的呻吟，砖石砸落，他的右小腿也被砸中，一大块水泥糊住的砖石盖在腿上，小腿即便没有骨折也已骨裂了，他想站起来却办不到。
  洛兵的面罩摔开了，华林这时才看清那是他的班长。
  “快，走！这房子顶不住了！”洛兵吃力地向他摆手，华林见身后的老人萎顿在地，仍然晕迷不醒，就暂时放下他，奋力搬开自已腿上的砖石。
  这时候，丁墨也绕过障碍物，急急摸了过来。
  “华林，班长！”丁墨一看眼前的情形，就明白发生了什么，他立即扑过去，试图搬动洛兵腿上的横梁，可那东西又如何搬得动。
  浓烟、烈火、高温……
  虽然穿着防护服，但火焰的高温还是让他们汗流满面，没有置身其间的人很难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处境,丁墨用戴着消防手套的手奋力地想要搬开那横梁，可那横梁却纹丝没动。
  “丁墨，快！带华林和群众出去！”
  眼见那横梁根本搬不动，洛兵的心凉了，此时此刻，他必须得做出一个决断。
  “我不！我能行！我能救你出来！”丁墨嘶吼着，额头青筋暴起。
  华林瘸着一条腿站了起来，也踉跄地扑过来，和丁墨一样，两个人奋力地搬那沉重的横梁，然后，那横梁纹丝不动，它本身不仅沉重，还被其他倒塌部分卡住了，如何抬得起来。
  “快走！快走啊！”
  “我能救你出去！杨队，你挺住啊！”
  “走！马上走！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？任你烈火焚天，必须心如静水！你给我冷静点儿！”
  “不！我能救你出去，我能……”
  哭喊声中，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拖住了他，在他挣扎之际，一掌切在他的后颈，丁墨顿时眼前一黑，被人拖出了浓烟与烈火的漩涡。
  丁墨只觉天旋地转，眼前的一幕，与当初那一幕何其相似。消防营救，各种各样的事件多不胜数，几乎什么事情都能遇到。类似的火灾现场，但凡一个当消防兵超过一年的，都早就经历过不知多少次，甚至都已经有些麻木。
  可他没有，那一幕始终是他心底里的痛，而今天，命运狠狠地撕开了他心口上的伤疤，让他的心头再次鲜血淋漓。
  他不甘心，他不甘心，可他全部的力量，只是将那该死的梁柱微微地撼动了一下，不远处，又有一处房顶塌落，火焰、浓烟，翻滚席卷而来。
  “走啊！听我的命令，走啊……”洛兵这时业已泪流满面，可眼中却满是惶急焦虑，谁也不知道整个楼层的彻底垮塌什么时候发生，也许就在下一刻
  “丁墨，这是命令，我是怎么教你的！赶紧走啊！赶紧出去，你再不走，我死不瞑目！走啊！走啊！走~啊~~”洛兵用尽全力气力嘶吼起来。
  “面对瞬息万变的局面，侦查、分析、判断、执行，不需要如果或后悔。”丁墨想起了洛兵说过的这番话，不禁泪如泉涌。我是人啊！活生生的，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啊！我不是机器，怎么可能不后悔？只要是需要选择，就一定存在后悔啊！”
  丁墨泪流满面，他猛然站了起来，他知道，无论他如何选择，他都有可能后悔，可眼下，他已别无选择，他只能站起来，奋力一摇头，甩去眼前的泪，看清眼前的路，然后一把背起昏迷的老人，扶起伤了一条腿的华林。
  他不敢低头，他不敢再去看洛兵的面庞，就那样流着泪，在火与硝烟中穿行，一步步向前走，每远离一步，都心如刀割。被他架着的华林已泣不成声。
  终于，他们穿过了火海，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大楼，外面，群众仍仰头围观，媒体正在紧张地报道，所有的消防队员正在奋力地灭火，只有早已放下相机的林雪紧张地看着大楼。
  一眼看见三个人相携相扶着出来，林雪的脸上不禁绽出一丝笑容。就在这时，整座年代既老，又被这些商户反复改装搞得千疮百孔的三层旧楼轰然倒塌了。
  安装在墙面高处的一扇已经着火的牌匾崩掉了螺丝，翻滚着向前飞来，正撞向丁墨的后脑方向，而丁墨刚把背着的老人放下，刚刚松开搀扶着的华林，腰还没有直起来。
  “小心呐！”
  林雪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，她一个箭步扑上去，身子一侧，用她的肩膀奋力一扛，把那扇长有一米八，宽有八十公分的着火的牌匾撞开了去，重重地砸在丁墨身后三四步远。
  那牌匾从墙上崩射出来的时候就已扭曲变形了，林雪这一撞，肩头豁开好大一个口子，鲜血直流。丁墨的目光落在林雪滴血的肩头，再看到她焦急的模样，眼神儿柔和了那么一刹。
  然后，他慢慢转过头，看向那楼。原本三层的楼，此时坝落的变成了一层半，浓烟烈火飞起半天高，丁墨无声地看着，嘴巴一张一合，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。
  他的双膝一软，就重重地跪在了地上，身旁，传来了华林撕心裂肺的大哭声：“班长！班长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