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章 水火无情
“出事的是有一辆大巴车，承载了大约五十多名乘客，超载行驶，又与通行车辆发生并道超车冲突，负气之下，导致车辆失控，冲出桥面，整辆车落入江水中。” 负责的交警言简意赅的交代了情况，董建平立即加入由武警、交警、消防等部门联合组成的救援指导小组。由于专业的水下救援队赶来还需要一段时间，所以消防、武警、交警系统一致决定—— 先行安排会水性的人下水救人，即便，还有幸存者的可能性，微乎其微。 “人越来越多，越来越热闹啦，老铁们跟着我的镜头走，看看，看看，到处都是人……我擦，还有特警，大事件，大事件啊！”网络主播不痛不痒的声音再一次轻飘飘的传来，饶是华林这样的好脾气，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将揍人一顿。 “这些人是不是有病？”李斌也很愤怒，却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一定要控制情绪，随时待命，随即抬手拍拍华林的肩膀：“警察会清场，这些无良主播，蹦跶不了几天。” 华林点了点头，眸光随之一沉，和丁墨等人一同，看向江面。黑色的夜仍在继续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，每个消防战士的脸上，都挂着寒霜一般的凝重。 一俟有了决定，各部分领导立即赶回自已的队伍，董建平走到自己的队伍面前，神情冷冽的看着众人，大声喊了一句：“会水的，站出来！” 丁墨等人首当其冲，陆江华林等人也在其中。很快，一只由消防员战士组成的临时水下救援队组建完毕。 董建平看了看江水的情况，知道如果就这样贸然下去，别说是救援了，恐怕连他自己的战士都会有危险，这可是晚上，能见度太低，如果战士遇到危险，恐怕就连同在水中的战友都发现不了。 董建平立刻让人取来安全绳，快速的分发下去：“记住，时间就是生命，绑好安全绳，注意安全，跟我下去！”快速的说完一句话，董建平随即绑好安全绳，带着丁墨、陆江、华林等战士，排众而出，走向江水！ 江风扑面，如今已是九月天气，已经有了寒意，水中无疑更冷，但战士们纵身扑向江水，没有一丝犹豫。此时，已经有一些会水的警察也扑了江面。 深秋夜晚的江水有些冷，但丁墨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，他的眼中只有那辆大巴车，车里，是等待他们救援的生命。随着江水的灌入，大巴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，露在江水上面的那一小截车体越来越小，丁墨心中焦急，奋力向前,生怕在汹涌的波涛中迷失了方向。 “刷！刷！”交警部门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两台探照灯，从桥上直射下来，两道光柱迅速移动了几下，便定住了江水中正汩汩下沉的车体。 借着这光束定位，丁墨终于赶到落水地点，此时那辆车已经斜着彻底沉入水中，但是从水面上也能看到一片黑影，它还没有彻底沉底，水灌满车体的时间不会太久，也许……还来得及？ 丁墨立即深吸一口气，向水底猛地扎去。光束透水而入，水下虽然灰蒙蒙的，但仍勉强能看清物体。丁墨注意到车中已经灌满了水，但后翘的后车窗居然还完好无损。 光束之下，他突然看到了一道人影，在那水质略显浑浊的车中一闪而过，丁墨心中一惊，立即摆动双腿全力游过去，可是隔着那扇玻璃，他什么都摸不到。 丁墨从腰间摸出消防锤，砸向车窗的边角,但由于在水中不好受力，丁墨几锤子下去，只把玻璃砸除了几道裂纹，并没有砸破窗户，从侧面钻进去呢？ 但是侧面没有光束，昏黑之中很难找准位置，一旦钻进去，有可能自已都出不来了。丁墨脑海中急急地转动着想法，这时氧气用尽，憋得肺都要炸了，他只能把头一仰，迅速浮上水面，用力地换了口气。 腰杆用力，继续沉入水中，抡起锤子狠狠地从水中砸下去，一锤……两锤……平时很容易就能砸破的车窗玻璃，此刻在江水的阻力之下，却显得那么坚固，每一锤子砸下去，都仿佛砸在了棉花上一样，难以对车窗玻璃造成致命的伤害。 连续用尽全力砸了十几锤，好不容易砸出一个缺口，他的气息又用尽了，这时车体似乎已经到底，不过幸运的是，尾端仍然翘着，不然的话，上边的探照灯也难以照进那么深的地方。 丁墨再度上潜，深深地吸了口气，这时候，他发现围围已经有不少泅水而来的公安干警、武警战士，还有消防同事，他们有的在水面上搜索着可能的幸存者，有的也在不断潜入水中。 丁墨顾不及多想，再度吸气，深潜，此时耳鼓已经嗡嗡作响了。丁墨回到被他砸开缺口的位置，用脚蹬住车框，用双手掰住砸开的玻璃，使劲往外掰，锋利的玻璃划破了他的双手，但他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。 “喀喇”一声，玻璃被他掀开了，丁墨立即钻进半截，用手划拉着，他忽然看到一个朦胧的人体，丁墨立即伸手一把抓住，入手就感觉出，是一个小孩子。 丁墨立即抱着他上浮，然后迅速向江边游去。一般人溺水在八分钟之内，经过科学抢救是有可能生还的，丁墨只希望时间还能来得及，他拼命地游着，那双臂都因为用力有些麻痹了。 “快！救人！”丁墨抱着孩子踉踉跄跄地冲上岸，险些又再次摔倒，幸好被人及时扶住。旁边沙滩上躺着两具由武警战士打捞回来的人体，其中一个旁边还有医务人员仍在做着急救措施。 丁墨怀中的孩子被人抢了过去，马上开始急救，丁墨喘息着，想要转水再回水中，可是脚下一阵酥软，单膝跪在了地上。 “你不要命了，先包扎一下。”林雪看到丁墨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，心疼地说。此时此刻，她也顾不上拍照了。 丁墨眉头微微一皱，有些抗拒地甩开林雪的手，目光落在一旁的沙滩上，几名医务人员忙碌着，人工呼吸、电击……，手段都用光了，最后那医生向旁边的人默默地摇了摇头。 丁墨忍不住颤声问道：“医生，还有救么？” 医生和旁边的护士都垂下了头，一个护士轻轻地擦了擦眼角。 丁墨颤抖着身体走近两步，忽然好像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，一下子跪在沙滩上，看着那条幼小的生命，呜咽的哭泣声从他的喉咙里颤抖地哭了出来。 他双手拄地，一时泪如雨下。他全身都是湿的，嘴唇青紫，脸上又是水又是泪，也分不清泪水和雨水，林雪心疼地抱住他，泣声安慰说：“你尽力了，你已经尽力了。” 专业救援队伍赶来了…… 江面上游弋着小艇…… 有几艘运沙船也主动地赶来，加入了营救行动。 因为缺乏专业的潜水装备，为了战士们的安全，普通营救队伍被命令停止行动。 桥上，消防支队的政委正拿着对讲机不停地指挥，嗓子都喊哑了。武警部队、公安干警都在警长有序地调度着，路过的车辆在交警的指挥下，都停在了不远处的停车场，给前来救援的车辆和人员留出生命线。 丁墨同许多人一样，失魂落魄地站在岸边，澎湃的水就在他的脚下一起一伏，看着沉默不语的部下，董建平心中也不难受，他们是战士，又何尝不是一群刚刚成年的孩子？没有生还者，这次事件，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。 轻轻咳嗽了一声，董建平沉声说：“同志们，我知道你们很难过，没有人原意面对这样的结果，但事实就摆在眼前，你们现在必须学会接受。 可能这里也有我的错，我忘记告诉你们一个道理，这个道理就是：不是每一次救援都会成功！很多时候，面对大自然的力量，我们人类是无能为力的，我们所能做的，只有拿出自己全部的力量，认真面对每一个生命，拼尽全力，无怨无悔！” “拼尽全力，无怨无悔！”丁墨仔细咀嚼着这八个字，内心深处的阴霾逐渐照进了点点阳光。 还有一些失踪者没有找到，至于车体的打捞，可能是两三天后才能完成的事了，天色微明的时候，开发区一中队的战士奉命返回了驻地。 一路上，静默无声，完全不见生的希望，这次事件，给战士们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冲击，一些经验丰富的老战士还好，那些年轻的战士，尤其是新兵，情绪明显最为低落。 换下消防服，走出更衣间，丁墨就看到林雪正站在长廊里，她的容颜也有些憔悴，但仍然俏生生的。 丁墨低着头，想走她身边走过去，林雪迈出一步，拦在了他的前面：“丁墨，你先别走，我想跟你谈谈。” 丁墨挣开了她的手，继续往前走，冷冷地说：“没什么好谈的！” “丁墨，你的态度不对劲儿，你对我…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？” 林雪追了两步，大声地问，丁墨一下子站住了，慢慢转过头，逼视着林雪：“我没有误会，麦芒小姐！” 丁墨冷冰冰地说罢，一转身就快步离去，静谧的长长的走廊中传出他的脚步声，一声声好像踏在林雪的心上，林雪呆呆地站在那儿，脸色苍白。